简述一下现在的状况。现在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左右,我现在正在一辆开往北方的火车上。
高级软卧的两人空间确实比其他大多数交通工具都要人性化得多,只是冷气开得有点低,不过很舒服。
窗外的阳光射进车厢,照在我的手上摊开的书上,泛出些许古黄的纸页折射出极其淡雅的微金黄色,与旁边反射出金黄色光芒的烫金书边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对比。那本书就是我在旧书店里找到的那本,硬质书皮的内侧有包过书皮的痕迹,不过书皮已经不见踪影,想必是老板为了卖书不得已取下,同身为爱书者的我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就在我感慨着这些的时候,从我旁边的那个位置上扔过来一句小孩子撒娇一样的话。
“你怎么还在看那本书啊,来陪我玩牌嘛。”
那是叶雪了。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况还得从昨天开始讲起。
昨天白天其实一直都是无所事事的状态,因为我们一致认为圣诞节就是基督耶稣他老人家让世人休息的日子,所以即使有死前负罪感,我们还是懒散地躺在那里或休息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虽说是休息,她还是像个寻宝的勇者一样翻弄着我的抽屉和个人书架,然后就翻到了这本我买回来就忘得一干二净的书。然后我拿过来要看的时候,书里掉出了一张地图,看上去都有些年岁了。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是挺好奇是怎么做到那么多人过手都没有发现的,仔细寻找之下才发现它是被不干胶粘起来的,所以一般不会轻易掉落。
与不干胶一同被发现的,还有两张已经泛黄甚至略有发脆的老照片。
我们会发现,也只是一个奇妙的偶然而已。
然后,我们对那两张照片和地图也做了一番查看。
地图是什么仿海盗藏宝图之类的东西,是手工绘制的内容,纸张很厚实,内容也很丰富,藏宝地和标志物都清楚地标注了下来,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经过岁月的侵蚀纸张还是留下了些轻微的破损。
照片给人的感觉则只是发黄的普通老照片。其中一张是黑白的,上面是一个大概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穿着民国时期的学生服站在一所学校的门前;另一张是彩色的,应该已经是近二三十年的东西了,两位老人在一处景点的合照,晴空之下的背景格外清晰。
终究是无事可做的人,我们干脆决定去寻宝好了,寻找那不知何人埋下的宝藏。
不过我们现在连宝藏具体的埋藏地都没有头绪,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两张照片。
好寒酸的寻宝啊,不由让人如此感慨。
可就是这样,我们还是确定了第二张照片是在一个的北方城市。
那座城市距离我们所在的城市已经算是很远的了,南北有将近两天的车程,本来飞机会更快一点的,不过为了享受旅途我们还是选择了火车。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在北上的火车上的原因。
说来订票期间发生了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在订票的时候她一定要订两人包厢的高级软卧,并声称否则就坚决不去,这对这些天以来决策方面一直还算随和的她来说算是相当奇怪的了。
上了火车后的最开始一段时间她还是老老实实坐在那里一个人打发时间的,但她就像小孩子一样没什么耐心,然后就出现了最开始的那一段,火车刚刚开出我们的所在城市没多远她就开始和我搭话了。
“自己看书去,不然的话研究那份地图。”我把一本看上去还算有意思的小说扔给她,然后把书签夹进书里,又从书里拿出了那两张昨天看了无数遍的老照片,希望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顺带一提,地图和照片是由我们两个人分别保管的。
就在书扔过去之后,我感觉到有视线从左边射来,那时她在表示不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的经验告诉我,只要无视,过一会她就会自己安静下来,或许会到墙角去。
而后十分钟不到,她就如我所料停止了纠缠,用我的余光看过去,她已经一个人戴上耳机蜷在墙角里了。同样,经验,她这样的行为就像是动物冬眠一样,必要,而且条件适宜就会恢复了。
此后的一个上午她都保持着这个状态,而我也专注于检查照片里遗漏的信息没有管她。
当天临近中午的时候,白忙了一个多小时的我准备去买饭,看她还是那个样子,猜想估计已经忘了时间了吧。
“你午饭想吃什么?”
“火车上没有的。”她无精打采地回答着。
喂,你这是在存心捉弄我吗,我可不会飞。
“说点靠谱的。”
“外卖。”她说着,把自己胸前的被子抱得更紧了,脸有近一半都埋在了被子里。
“这……靠谱吗?”
绝对是故意的。
“马上进站了。”
这次,她稍微缓了一下才说出来,好像在等着什么。虽然暂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很快我就明白了。她说出这句话没几分钟,车内便响起了报站的声音,是个大站,可能会停靠半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
不但是故意的,而且算计好了要让我难堪一下。
在我的视野里,她的肩膀开始一下下地抖动起来,越来越快,最后干脆憋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你这个点餐员不靠谱啊。”
“是,是,不靠谱。你要吃什么?”
我一边胡乱应付着一边打开手机准备点餐,让他们送到车站里本身就是一件很冒险的行为,车不知什么时候启动,而且外卖的用时也一直是个波动很大的影响因素。
“恩……这个,还有这个。”
她把被子放在一边,挪过身子坐在我旁边一起看着手机,点了草莓冰淇淋和肯德基的套餐。
都是在车站附近的东西,看来确实好好考虑过了。
而后我选定了同是车站外的盖饭便下了单,在订单处理的过程中我们就那么一直坐在那里等着。
我是在大概半个小时后拿到食物返回车厢的,虽然挤过检票处的食物略有挤压痕迹,但味道确实比火车上的盒饭要好上不少。
就在我吃到一半的时候,一阵冰凉从我的脸上传来,惊得我差点把嘴里的饭直接吐出来。
“咳、咳、咳。”
虽说已经稳住了神,但我还是稍微被呛到了一下。
“有那么吓人吗。”
眼前的是她递过来的一瓶冰镇饮料,柠檬味汽水,我最喜欢的牌子。
“当然了,那么冰。”我感觉我的回答已经有点虚了。
一般来说从冰箱里取出来几个小时之后一般都会变成常温了吧。
“不要吗?”她见我没有伸手接,问道:“还是说,你想要红茶?”
“柠檬汽水就可以了。”
说着,我伸手接过了她手上的柠檬汽水。
也确实感觉有点口干了。
我拧开瓶盖,仰头连灌下了几大口,里面剩下的小冰渣解开了我的疑惑。
是在里面提早冻出了汽水冰块啊。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柠檬汽水的高酸度和微微的涩感着实清除了我口中烤肉和酱汁的油腻,清凉的口感也带去了午饭留在体内的多余热量,让我不得不佩服起她的准备精妙。
看上去一直都没有做什么,却一直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吗。
如果不是只剩十七天可活,加上她让人放松的性格和几近画出的外表,一定是属于世间最完美的那种女孩吧。
只可惜,目前能不在乎这一点来交流的只有注定会死在她之前的我了。
火车缓缓开动,没过多久便驶出了车站开始提速,窗外也从城市专属的水泥建筑和隔音墙变成了稍远的草地和田野,还有阻挡用的铁丝网。
火车飞驰,窗外的风景不断改变。
冷灰色的墙壁,上面偶尔闪过只是妄图巧变花样的涂鸦。
葱绿色的草地,不知哪家的母羊和羊羔在低头吃草。
黄金或浅绿的田野,随着风微微翻动,看不清里面到底种了什么。
让人跃动的空气,被留在窗外。
沉静的笑,暖心的侧脸。
栗色的发丝随着车厢的晃动微微晃动。
有点让人心动。
秀色可餐。
一直都留在身边的女孩,却只要第一次稍微仔细看过一次。
是不是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只有自己还和一个傻瓜一样呢。
反射着下午温和阳光的瞳孔,眼睛上长长的睫毛在颤动。
不知是随着呼吸还是心跳。
转过来了。
“怎么了?”
“没什么,漂亮的东西多看两眼是人之常情。”
大脑当机中,回路温度上升。
“是吗,谢谢。”
温润的笑,平静的语气,却被慢慢染上绯红的面颊出卖得干干净净。
即使别过脸去,也能猜到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看来会害羞的不只我一个人啊。
“没必要害羞,想高兴的话就放开了高兴就好,这个世界上是存不住事情的。”
“是吗。谁说的?”
她稍稍把头扭回来一点,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退。
“我爷爷,不过只有一点罢了,大部分是我说的。”
“不知羞耻。”
“这里的羞耻心和那里的羞耻心应该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全部消散了,你应该有这个觉悟才是。”
我把手指戳向自己的太阳穴,然后紧跟着有指向她,最后自然垂下支住了头。
“所以,这就是你中二病爆发的理由?”
“中二病是中二才会得的,所以爆发是不可能的。”我这么反驳着:“不过,偶尔中二一下有什么不好的,只有幻想自己是英雄,才有可能成为英雄,否则伊卡洛斯的名字又有谁会记得。”
“那你是要学伊卡洛斯挑战太阳还是要学万户挑战月亮呢,少年?”
“你是想说火箭比较快吗?”我反问道。
然后,我们同时笑了出来。
一起旅行的是叶雪真是太好了,在她来到我的住处之前,我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放开笑过了,如果算上数字没有显现的时间的话,这个时间还会更长。
一起聊天,一起笑,真是太好了。
此前用这个频率放心地大笑,已经是八岁之前的事情了。
最后一次用这个频率放心地大笑,已经是那年暑假的事情了。
和祖父在一起游玩的时光,天上的云也显得更有活力了。
祖父真是个有活力的人啊。
如果天上有朵云的话,它会像什么呢?
圆形的会像什么呢?
条形的又会像什么呢?
会是圆形的像蛋糕而条形的像蛇吗?
我想应该是不会的吧。
世界是不会变的,但人的眼睛是会变的,还有人的心。
如果绝望的人看过去的话,即使是像蛋糕的圆形云,也会变成炸弹一样的形状。
反之,如果是充满希望的人看过去的话,即使是蛇一样的条形云,也只是法式长条面包而已。
这么说来,那片云,祖父说那似乎是羚羊的形状。
安静而充斥着速度和耐力的形状。
天神一样的云朵,在天空安静地移动,偶尔乘风远行。
对于它来说,下面的世界根本不是需要关注的吧。
一直高高在上,不问尘世所发生之事。
不过怎样都好,无论是云也好,祖父也好,都已经随风而去了。
不复存在了,只有在脑内的记忆还有些许弥留。
此后的旅途很简单,我们一起安静地到了预定的城市,此间有向同乘的旅客询问相片的相关信息,也得知了是第一张照片现在是一处五线小城的事情。
只是,在询问期间她一直抓着衣服下摆躲在我的身后,好像在躲着什么一样,虽然我有提议让她去休息,但她终究拒绝了。
啊……心痛的感觉。
原来被隐瞒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啊。
这件事已经到了连我都不能讲的地步吗?
虽然只是一己的傲慢,但我们不是已经是同伴了吗?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难道我现在还不值得信任吗?
如果有两个人的话,事情不是也会更好承受吗?
难道一个人硬撑着会比两个人承担更好吗!
不可能的吧!
我真的不愿去想,你的笑容只是为我定制的一副全新的面具。
叶雪。
对不起,现在应该已经迟了,但至少让我这么说一句。
对不起,筱之。
下车是凌晨三点,已经在车上睡足了的我们简单盘算了一下,现在出发的话应该是可以在午前赶到那座城市的。
赶往车站,买票,上车。
坐在凌晨的城际公交上,四周除了司机只有不足十人,剩余的空间富余到足以让人躺卧也不会觉得拥挤,而就在这样的车厢里,我们还是选择了两人并坐。
我们并肩坐着,不留下一丝他人插入的空间。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遥远的东方露出了一丝红光。
朝阳的颜色。
就是在这样的光景下,她把头很自然地靠在了我的肩上,然后,梦呓一般说着什么。
“朝阳洒下的第一缕微光,并不是通常阳光的金黄色,而是红色的呢。”
“就像淡淡的血渍一样。”
“那么,是什么时候变成了金黄色呢?”
“或许没人会知道吧。”
“就像没人会知道云朵什么时候飘过,星星什么时候坠落一样。”
“只有一瞬,察觉不到的一瞬。”
“但是最终还是会变成金黄色,云朵也终究会飘过,星星也不是永远高悬在天空之上。”
“就像我们一样啊。”
“一直都知道着自己的终点,却对此间的过往一无所知。”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我啊,其实害怕人,或者说害怕看到人。”
“所以我喜欢人少的地方,比如清晨的公园,比如午夜的街道。”
“如果要问为什么的话……我就会回答‘秘密’这样。”
“因为,那就是为什么会选择学长的原因了。”
“如果说出来的话,应该会被讨厌吧,会被赶走也说不定。”
“但是,还是要说的是——我并不讨厌学长哦。”
什么啊。
现在摆出猫咪的乖巧样子我也不会买单的。
还睡着了。
我不会买单的,绝对!
可是,睡脸好可爱……
但是不会买单的!
不会……吧。
不会,因为已经到终点了,按照那个来探亲的中年人说的,剩下的路需要步行前往。
即使行李不沉,我也没办法背上所有行李再背上一个人。
能做的只有把行李都背在自己的身上来减轻她的负担。
说到底我还是买单了啊!!!
“醒醒,到站了。”
我一边拿起行李一边拉着她往外走。
天色已经泛出属于白天的亮光,她却还像个没睡醒的猫咪一样半眯着眼睛打哈欠。
真是没办法。
明明都睡了那么久了。
“醒醒了!”
“恩……找个地方睡一会再去嘛。”
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撒娇……
然后,我还吃这一套来着。
“那就撑到旅馆吧,反正还要住上几天。”
旅馆的天花板,那便是探索的起点了。
最初的三个小时是我一个人在进行,成果是找到了黑白所在的地方,那里已经变成一所正规的高中了,看上去也不可能找到什么线索所以就放弃了进一步搜索。
之后从午饭时间直至深夜,我们都在讨论着地图,并且不断查阅着各种资料,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只不过“不知道”和“打错了”占了大部分。
再之后的几天里,我们从城市中心开始,一直走到了四周的乡镇里,只要是相似的内容,我们都会驻足对比,甚至还会进行挖掘,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相关的线索。
说实在的,就算是代谢已经接近乌龟状态的我,耐性也快被耗光了,连续几天的阳光下暴走却不见任何成效,谁都会烦的。
“啊——真是烦死了,怎么可能找到嘛!”一起走在北方小镇的小路上的她就那么突然大叫起来:“就那么一张破地图怎么可能找得到!”
或许是今天燥热的天气吧,我甚至有点能体会她的感受了。
好像还有点想一块吼。
但是我不能和她一块吼。
道理很简单,一个美少女这样吼就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了,如果再加一个超大型低音喇叭的话估计直接在路上被围观都是有可能的。
而且,我已经能感受到周围射来的视线了。
“我怎么会同意你这种愚蠢至极的计划,最后的时间我宁愿浪费在空调房里都不愿意再受这罪了。”
她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揪住我的领口晃来晃去,力气真的是离奇的大。
“你还觉得不够醒目吗,快放手。”
我同样用力挣扎着,然后,也许是因为用力一致的原因,我们一起向后倒了下去。
后脑勺传来砸在泥土上的感觉,虽然不会受伤但还是蛮疼的。
不过正因为这样,我们才省下了大量的时间。
所谓运气,应该就是这样吧。
她从我身上站起来之后,我也揉了揉脑袋坐了起来,然后,我看见了地上有一个埋在土里的东西。
好像是个什么石像来着,上面的雕花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无影无踪,但下面似乎是因为什么原因刚露出地面,上面精美的花纹说明至少不是哪家胡乱雕刻的。
是什么农村的特产吗?
小时候在老家的农村也没有听说过呀。
那,挖出来?
说干就干。
用了约莫半个小时后,我们终于把它挖出了一部分,看上去下面还有很多,不过挖出的部分已经足以说明它是一尊佛像了。
“小娃娃咋这么皮,路上挖坑。快盖上,这是农道。”
正当我们想着这佛像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粗壮厚实的嗓音很显然是农人独有的。
回头看去,确实是一个快四十岁的大叔正赶着一头牛等着。
“好,不过大叔知道这佛像是怎么回事吗?”
地图上也有一尊佛像,所以不能轻易放过。
“恩?”大叔凑上前来看了看:“就听俺村里的人说过,破四旧啥的砸碎埋嘞,现在也没人听嘞。”
看来也没什么有用的消息。
然后,我们填好坑后大叔便赶着牛走了,不过走的时候又说了一句:“村里有个大爷,那时候听说是地主,打得头破血流,现在一直说着那时候的事,成天泥不拉擦得,想知道去问问好。”
情报get。
确实是情报,从大爷那里得知位置后,和其他一并对比便可以很清楚地明白我们确实是找对地方了,宝藏就在片土地之中。
这里的环境就像几十年都没有变过一样,除了佛像不在,其他的一一都可以清晰辨识。
从大佛开始,向正面走过去,然后有一条小河,跨过小河是一家商店,现在店面好像变小了,再往前就是埋宝藏的地方了。
眼前就是。
大片的迷迭香田,嫩藤色的原野上缀着些许的紫色。
回忆的紫色。
对过去的追念。
永远都记住,不会忘记。
迷迭香的花语,真是美丽的花啊。
而最后一个标志——不知矗立了多久的高大白皮松就在田野里。
“就是那边,终于到了。”
她也打开地图看了一下,一棵树状标志那里用红色的笔打了一个“×”,还深深地描了几遍。
然后,她的头转向了右边,一处不起眼的老水井,如不是井上的不知腐朽又更换了几次的木架和标着水井的地图,我们可能真的不会发现。
转头互相凝视着,然后牵起手,一起走向那花田中的藏宝地。
谢谢了,不知名的埋宝者,虽然这样似乎有点不合适,但还是谢谢。
蜿蜒向前的田间小道,艾味和泥土的气息混杂在空气中。
牵着彼此的手,向前走去。
期盼着未来。
期盼着能像迷迭香一般,记住。
这温暖的感觉,跨越了一生,也温暖了一生。
我们轻喘着气,走近了大树,走近之后才能感觉,大树周围的视野确实宽阔了不少,整片迷迭香天直至远处的青山流水都囊括入眼中。
埋宝藏的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应该是个诗人一样的人吧。
“学长,看这个。”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里刻着一行字,已近模糊不清了,但还是能分辨出似乎是名字,唯一一个清晰的字是槿。
美人诗人?还是爱人的名字呢?
抱着这些疑问,我们抓起带来的折叠小铲开始挖了起来。
埋得并不深,不出十五分钟,我们就挖出了一个铁盒子,普通的老式饼干盒,盒盖也已经生锈老化,却依然挡不住内藏谜底的魅力。
缓缓打开盒盖后,我们几乎惊呆了。
这都是什么啊!
数颗老旧的玻璃弹珠,被油纸简单包裹却依然生了锈的铁制兵人,还有些不明所以的物体碎屑。
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都笑出了声。
说起来,那副地图看上去比照片更老呢。
那就是说,这东西被埋在地下的时候埋藏者还只是小孩子。
不过,确实有珍贵的宝藏啊。
对那孩子来说,这里的东西就是他最珍贵的东西啊。
而对我们来说,这里也为我们带来了最珍贵的回忆啊。
阳光透过树木的枝叶撒在盒中,弹珠折射出七彩的光辉。
现在,无论是几十年前的他,还是如今的我,或者如今的她,或者如今不知存不存在的她,都已经找到那最珍贵的宝藏了。
或许藏宝图只能算是伪物吧。
但即使是伪物,也能散发温暖。
而已有的温暖,却不只属于伪物。
说来,真物或者伪物又有何关系呢?
我们现在的快乐,难道有谁能否定吗?
既然如此,轻松地享受吧,眼前那不知真假的现实。
既然如此,快乐地面对吧,头上那或是伪物的真实。
既然如此,不加虚饰地承认吧,娱快的现在与期盼愉快的未来。
绝对,把彼此置于心中的那一块花田中。
回程倒是相对比较平静,本以为她会聊些这次旅行的事情,但她却一直戴着耳机玩手机,偶尔也看一点我给她的小说。
从火车站走出来,天空已经开始飘下细雨。
我打开准备好的双人伞准备向车站走去时,她拉着我的衣边把我拖了向另一个方向,看那个方向可以推断她是想走回家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
一直以来都是听她的,这些日子也过得很开心嘛。
或许只是少女心爆棚也说不定不是?
而且旅行包也已经几乎空掉了,不会很重。
我们并肩走在雨中的街上,走过新修的十字路口,走过栽着柳树的湖边,走过一个个可能不可能开往家的方向的车站,走过一个个或温馨或不温馨的家。
慢慢走着。
或许已经意识到什么了,我一直都没有开口,她也是。
大概距家还有约三个十字路口的距离时,她把手轻挡在我的面前,停了下来。
“抱住我。”身旁的她低着头,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我将身体转向她,单手环上了她的腰,我第一次知道女生的身体原来是那么细那么软,仿佛一碰就要碎掉一样。
就在我的左臂感受着触及的温暖时,她的双手爬上了我的后背,低着的头抵住我的胸口,栗色的漂亮发丝在忍耐着什么一般发出轻微的颤抖。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双手也向她的后背轻柔地覆下去,就像在呵护什么重要的瓷器般,我明白,我的怀中所拥抱的,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风陡然变大,我单手甚至几乎无法再抓牢伞,但这如梦幻般的感觉让我仍不愿放开这双手,仿佛一旦放手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她就会像嫁给牛郎的织女般飘然离开。
一成不变。
我的人生一成不变。
可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刻会转瞬即逝。
为什么这一刻无法变成那一成不变的一部分。
为了这一刻一成不变,我甚至可以抛弃一切的不变。
为什么。
“扔掉伞。”
被狂风刮碎的声音大概传到我的耳朵里两秒后,似回声般又传来了一遍。
“扔掉伞。”
那是和平常完全不同的声音,很轻柔,但是很坚定。
不再有任何犹豫,我将自己的心完全交给自己已经沸腾的身体。
没有必要犹豫了。
已经没有必要犹豫了。
当断立断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部分。
拖延的话就什么都抓不住了。
这点早在二十年的人生中就已经应该领悟到了。
没有必要犹豫了。
我一把将伞甩开,任它被风吹飞,任雨水砸碎在我的双肩和后背,任狂风撕扯着我的衣襟和面颊,肆意地享受着怀中传来的美妙触感。
我不再顾及周围的任何事物,无论是发出深青灰光芒的天,是旁边马路上车轮压出的声响,还是周边射来的刺人视线。
我能感受到的,只有怀中柔软的身躯,只有发梢传来的和煦香气,只有我们的双手攥紧对方衣物发出的摩擦声。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她现在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牢牢记在我的脑海里,直至即使忘掉自己的姓名,忘掉自己的性别,忘记呼吸忘记心跳,也不再忘记这一刻。
就这样吧。
就这样等待吧。
请就这样等待下去吧。
究竟过了多久呢?
不知道。
不想知道。
不愿知道。
“想吻我吗?”
“不。”
害怕。
我害怕。
害怕这啤酒泡沫般的瞬间在我的唇间消散。
现在的幸福已经不是属于我的人生的东西了。
至少,多一点。
满足我这奢侈的愿望。
“求你呢?”
“不要这么说。”
下一秒,她放开抱着我的手,用力一把推开了我,在我还没有反应的那一小段时间里,跳起将我扑倒,在我的唇上留下了蝴蝶一样轻柔的触感,而后随即起身,顶着漫天的大雨逃似的跑开了,没有留下一句话。
不想起身。
后脑的撞击真的很疼啊。
不及心中的伤口疼罢了。
不想起身。
不知为何,我会明白她不会再回来了,甚至不会再见面了。
残余生命,两天。
如果此行还有宝藏的话,那就是我现在胸中的满足感和空虚感了吧。
瞳孔透过这最后的宝藏,我看到了。
看到了,尽管眼中含着泪。
看到了,即使身旁无所依靠。
看到了,虽然已被世界抛弃。
但还是起身。
与这阳光下的泡沫般消失的梦一起。
与这不知真假的过去一起。
一同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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